翟永立诗选 || 像我一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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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永立，笔名羽佳，号百里马，驻马店人。曾获第二届“华语诗典V名家典藏杯”年度金榜人物、诗歌春晚2021年度全国十佳新锐诗人和第八届白天鹅诗歌奖实力诗人奖等。著有诗集《追赶五月的骏马》。

| 约稿、排版：罗永鸿

     翟永立诗选    
     像我一样沉默     

，
呼吸的石头

大多数时候，它都像我一样沉默
只有风削过脑袋，或者
雨水敲打时
这块石头，才会从心底
抠出一些声音

偶尔，石头表面会有一些
密密麻麻的汗珠
它一定是为了什么事而着急

它不能开口
一开口，就泄露了天机

雨点

白亮亮的雨点，有着金属的光芒
它们淅沥，人间淅沥
它们滂沱，人间亦跟着滂沱
我感慨于天空的神秘和无中生有
像这些可以一连下上好几天的雨点
能够不分昼夜地从乌云的腹中钻出来
仿佛天空也会伤心，动怒。你看
无数颗柔软的子弹，密密麻麻地
射向大地、大海和山峦

在柏山

葫芦岛是一个动词
固执地在我脑海里漂浮

来到葫芦岛，便开始往来穿梭
直至来到柏山
才安顿好自己

在柏山
需要一剂良药
苦自己的口。医自己的心

从此，体内
只养净土。只养，闲云

等云朵低垂

在旷野，一切都是写意的
就连失去生机的枯木，也会呈现出美学观感
天地之间的交汇处，总有一些远山的影子
向晚的时光是舒畅的，太阳还维系着一丝热度
那些丰腴的云朵
像洁白的棉花，堆积在低空
有飞鸟从中掠过，很快便无影无踪
我们都无意拆穿
真实的云朵，隐藏着怎样的虚无

父亲

父亲老了。他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
他希望我每天都能在老家陪他
依旧像从前
嫌弃我做事干活不能令他满意

父亲年轻时脾气古怪
常因一点琐事，在自家小院里咆哮
直到今天，我都对他有些敬而远之
我不知道，幼年丧父的苦难
是否在他心中种下阴影

现在，这个曾经强壮的老人
有点驼背
似一根蜡烛，烧弯了自己

路口

姐姐像一粒种子，种进自家的农田
她不会发芽
只能生长在亲人们的心里
我去看望她时，坟头已长满野草
它们更像是坟头的主人
坟头的近处，是“丁”字路口
一条路通向村子，一条路通向县城
或者更远的地方
姐姐守着她的孤坟
哪儿都去不了

独木桥

倒下了。就该认命
一棵树有多种活法
委身为桥，索性横下心来
活成一匹马，或者一头驴

也无所谓辛苦
只要身板还算硬朗
便默默负荷世间的重量
独木桥的理想是抽象的，隐忍的
它抻开自己
渡人、渡己、渡光阴

白露

没有山头
我的地盘
只有针尖大小
还好。我命中缺钙
哪里都能安身立命

世态日渐炎凉
我的江湖
不敌二两秋风

几只绵羊

入冬后，羊肉大卖
有屠户，当街杀羊
几只绵羊，安静地等待人们
从它们体内取火

我始终没有听见羊叫
我甚至怀疑，它们是从容赴死
它们不喊口号

天空飘起了雪花
像白刀子，明明晃晃

立夏

立夏日，全城都在做核酸检测
植物们置身事外。它们正心无旁骛地
享受阳光带来的快感
“病毒是有野心的吗？”一个小孩子问
这是个值得思考却无法回答的问题
在儿童公园，人们保持着1米的距离
缓慢而有序地向前移动
大白们波澜不惊。这司空见惯的场景
已在这个城市多次上演
石榴花是初夏时节花中的王者。它们也会出墙
甚至把火红的花朵，伸到人家的窗台

履历表

这些年，他们
总想让我对一张纸认命
在我人生的风景线上，四处设伏
如同小鸡落入老鹰的利爪
我的挣扎，于事无补

我体内的反骨，早已臣服
它一次次地撂倒自己
替我在人间
认罪，匍匐

鸽子

在鹰城，它们是自由的
不过，它们也遭到顶楼住户的抗议
哥哥把它们送回老家后
这两只白鸽和三只黑鸽
便住进了钢丝笼里

父亲每天给它们端水喂食
像照料婴儿一样照料它们
父亲发现
每当有小鸽子快要孵化出来的时候
总会被老鸽子啄死，或啄残废

父亲给我讲述这一切时
我感到十分震撼
这些鸽子不懂得暴动，更不会起义
它们用极端的方式
阻止自己的后代，成为奴隶

( 作者已授权 )

| 图片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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